第十八章.老皇帝
回到客棧,殷青鳥一夜未眠。
這段時間內(nèi)畫寒吟也多次詢問,可面對那段她捉摸不透的記憶,不知該如何訴說。
見她也不吭聲,畫寒吟便不問了。
可最讓畫寒吟覺得不正常的,是這個常常整日都吵著要吃點心的小姑娘居然閉門不出,飯點都不見開門現(xiàn)身。
無奈之下,畫寒吟只能端著飯菜來敲門。
可還窩在小屋里面的那個仿佛沒聽到,遲遲不來開門。又駐足等了半晌,忍無可忍的畫寒吟一掌震開了門。
強橫的內(nèi)力與木門相撞,本就上了年紀的柳木哪里經(jīng)得起這招,著急忙慌地大開,還搖搖晃晃。
蓋著被子蜷縮在床上的殷青鳥也嚇一跳,條件反射地坐起來,一扭頭便瞧見還穩(wěn)穩(wěn)端著飯菜走過來的男人。
她有些無語:“開門而已,至于動粗嗎?”
“我明明敲了好一會,卻遲遲不見你有動靜,這才出此下策?!?
將還散發(fā)著裊裊熱氣的小炒肉和米飯放到床頭的小桌上,末了又添上一句:“下次不會了?!?
殷青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訕訕道:“不好意思啊剛剛睡著了,就沒聽到?!?
順手將筷子遞給她,畫寒吟彎著嘴角,也不知是真心夸獎還是惡意嘲諷:“這睡眠質(zhì)量倒是真心不錯?!?
殷青鳥捏著筷子,昂頭惡狠狠地沖他做了個鬼臉,隨即就不再搭理開始大快朵頤吃東西了。
盯著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模樣,畫寒吟更懷疑這般性格的她能忽略饑餓在房間躺了一整天,昨天晚上她到底看見了什么。
但答應過她不再問,他自然不便開口,只能話鋒一轉:“接下來我們直接準備進宮吧。”
“可是不能暴露身份,難道要假扮太監(jiān)宮女?”殷青鳥停下手里的動作,腦海中乍現(xiàn)了他兇著一張臉從宮墻內(nèi)拖出來兩個人的畫面。
真是認真又滑稽。
越想越好玩,還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畫寒吟挑眉:“笑什么?”
殷青鳥自然不能讓他知道,不然肯定少不了一頓說,便打馬虎眼混了過去。
兩個人又東扯西扯了一會,扒完碗底的最后一口,殷青鳥突然提議:“要不我去太醫(yī)院應聘吧,這樣咱倆都能進去,而且還方便我們接近老皇帝?!?
“倒是個辦法,但要進太醫(yī)院定然很耗時間,就是不知道我們來不來得及?!?
也是。殷青鳥又認真地想了一圈。
突然,她眸光一亮:“我?guī)煾钢罢f過,他有個師弟在太醫(yī)院,說不定我們可以利用這條關系?!?
見她神采奕奕,畫寒吟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兩個人商量好這件事,殷青鳥就趕忙開始找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比起那些有可能被別有心機之人偷走的腰牌,在她看來更適合用來當做證物的無疑是那手“輕酌引”。
“輕酌引”雖然不是殷老頭的獨有,但卻是師承一脈的絕術。既然是殷老頭的師弟,那定然是認得這輕酌引的,而且因為這招的修習條件特殊,若是沒有靠譜的前輩引路,即便是再有天賦也很難練成。
靠著殷老頭之前跟她提過幾次都信息,殷青鳥順勢將它們穿成了一條線,下床穿了鞋就要拉著畫寒吟去那位大人發(fā)妻的住處。
而對方即使不通輕酌引這等武林大手,從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丈夫名字與早些年的經(jīng)歷倒也輕松信了他們的話,答應幫他們進引薦。
終于走出第一步的二人下意識對視,碰上畫寒吟笑意微微的眼眸,殷青鳥更加激動。
也不知為何,她感覺當初的那個冷峻少年形象在自己的腦海中越來越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宛若太陽般溫暖的人。
畢竟是太醫(yī)的妻子,果然是有更加簡單的辦法與宮內(nèi)的人取得聯(lián)系。
殷青鳥原本以為會有人將他們帶進宮內(nèi),可沒想到是那位師叔親自回來了。
“柳師叔?!币笄帏B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了一聲。
柳成仁見到是個這般乖巧的女娃娃也樂了,他早年喪女,這些年與妻子聚少離多也一直未曾有其他子嗣,眼見殷師兄居然收了弟子也是稀罕得不得了。
他先是飲了口茶,慢慢道:“你師父沒來嗎?”
提起被自己氣得不輕的殷老頭,殷青鳥還是多有愧疚,但想到此次的事情便不打算跟他說實話:“師父他不愿意下山,便讓我來跟您打聲招呼?!?
柳成仁一聽便笑了。
不過那笑容卻不比前一刻那般慈祥,倒像是在嘲笑什么,指著根本沒有人的空氣,道:“你師父是個什么人我還不知道,他會派弟子向我問好,不可能?!?
說罷,留著山羊胡的男人連連擺手,繼續(xù)笑著說:“你想來是遇到事情求到我這里了吧,沒事,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你便都不算問題?!?
“那青鳥就先謝過師叔了?!币笄帏B也不再繼續(xù)客套,直說了:“聽聞陛下龍體抱恙,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進宮為陛下醫(yī)治?!?
一聽是為此而來,柳成仁不怒反笑:“那你來的可是太巧了,自從陛下欠安以來我們太醫(yī)院可謂是忙瘋了,可日日翻書調(diào)藥也不見半點效用,這不,太后親自下了旨意,明日便派人在京城內(nèi)各處貼皇榜,召天下名醫(yī)覲見,若有誰能治好陛下,黃金千兩。”
嘶——
聽到這么誘人的字眼,殷青鳥算是徹底把持不住了,點頭如搗蒜:“煩請您帶我進宮見陛下!”
柳成仁也是極具效率的人,而且這件事本身就是殷青鳥主動提出來的,又在家中收拾了一番便準備返回了。
臨走前還是沒控制住感情,與三月未見的妻子深情一望:“我便先走了?!?
洛氏一身素裙,笑得靦腆:“早些回來?!?
柳成仁點頭:“夫人切記保重身體,少吃些涼的,你體寒?!?
“忘不了?!?
與妻子告別完,柳成仁便不再猶豫,正式出發(fā)。
他們是從皇宮的側門進來的,一路也多件玄甲禁衛(wèi)持劍,瞧見他們臉上的如臨大敵,殷青鳥猜著老皇帝眼下的狀況想來可比霍不侵當時說的嚴重多了。
而且,應該也不止那位想讓老皇帝駕鶴西去吧。
柳成仁靠著自己的一手醫(yī)術在太醫(yī)院極有地位,帶著兩個人又饒了兩條路才算是進了皇帝的寢宮正門口排了兩列太監(jiān)宮女,不過他們的出現(xiàn)倒是與柳成仁沒什么關系。
“參見皇后。”
著一身殷紅裙裝的女子緩緩轉過身,認出這是太醫(yī)院的圣手柳成仁也是言笑晏晏:“原來是柳太醫(yī),這是要面見陛下?”
“正是?!?
“那這二位年輕人是?”皇后指的自然色殷青鳥和畫寒吟。
柳成仁不慌不忙道:“他們是下官在老家的親戚,也是醫(yī)者出身,想著來給陛下瞧瞧?!?
“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皇后走近兩步,垂眸望向殷青鳥的,可話卻是對著柳成仁說的:“這看病可要好好看,切勿怠慢了?!?
說完這句,皇后便帶著自己的太監(jiān)宮女們先走了。
“娘娘說的是,恭送娘娘?!?
柳成仁回頭看了眼那隊人馬,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倒也沒過多解釋,上前與寢宮門口的太監(jiān)們說了幾句就回頭沖殷青鳥使眼色。
縱然殷青鳥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正踏入這金殿才感受到來自帝王的壓迫。
明明那位君主此刻正躺在龍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殷青鳥瞧見那面相便不難想象那雙眼睜開時該是多少威懾八方。
龍床的周遭還站了一圈金甲侍衛(wèi),他們都是皇帝真正意義上的近衛(wèi)。
靠近皇帝之前還有最后一道工序,那就是接受女官的搜身。
可……
“這是什么?”眉目凌厲的女官拿著從她小包里搜查出來的銀針,兇巴巴地質(zhì)問。
柳成仁也有些汗顏:“大人,既為醫(yī)者哪有不帶銀針的啊,若連這都不行,那屬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女官冷哼一聲,但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將銀針還了回來。
松了口氣的殷青鳥面色無奈。
她是不是應該慶幸那女官沒什么見識,認不出那只小瓶子里的“黑豆”。
也是,“黑豆”是謝玨上個月才新研制的毒蟲,苗疆奇書又哪里是她這樣常年困居深宮大院每天就見那三畝田地的人能看穿的。
終于走到了老皇帝跟前,她觀察著這位病患明明什么也沒做卻氣喘吁吁的模樣,癥狀的確與中了《枯榮天章》一樣。
掀開被子的一部分,順著能從皮膚表面看到的肌理尋找,果然在胸口正中間的位置找到了那顆非常不起眼的紅痣。
這也是被《枯榮天章》打中的正面標致。
不過因為這顆紅痣的存在特殊,被諸多太醫(yī)院名士忽略倒也沒什么,畢竟它是只有被傷者性命垂危之際才會出現(xiàn)的。
這也說明,老皇帝,真的命不久矣了。
殷青鳥嘆了口氣,眼下這狀況,就算她拼盡全力與閻王搶人也頂多只是讓他多活幾個月。
沒再過多思索,殷青鳥很快就用上了“輕酌引”。
這招的重點是放在內(nèi)力與手法上,所以在外人眼里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但是師出同門的柳成仁卻不同。
他欣慰地撫了撫自己的胡子,不知為何眼眶有些濕潤。
師父,你的絕技真的被師兄傳承下來了啊。
除了“輕酌引”,殷青鳥還拿出來了一顆當初殷老頭留給自己的藥丸。
那本來是她給自己留著救命的,沒想到卻要用在這種時候。
果然是神藥,喂給老皇帝不出一炷香,就醒了。
他幽幽睜開眼睛,一窩人立刻蜂擁而上,紛紛噓寒問暖。
老皇帝還算清明,上來就問是誰救了他,幾個近衛(wèi)倒也沒有膽大妄為敢領工的,紛紛把目光投向被他們擠到一邊的殷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