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歡而散
齊云蘿原本靜靜地躺在齊云暉懷中,忽然一聲暴喝,嚇得她渾身一顫,齊云暉也吃了一驚,兩人抬頭一看,見苑行真正低頭跪在殿外,旁邊兩個衛(wèi)士十分驚訝地看著他。
“你是?”
“稟大王,臣控鶴營副指揮使苑行真,拜見大王千歲?!?
“哦……是你啊,”齊云暉想起來似乎前些天剛見過他,“你不是守衛(wèi)望檎宮的侍衛(wèi)么?怎么了?”
“稟大王,那個……”苑行真突然頓了一頓,偷偷瞟了一眼階上坐著的兩人,才沉聲說道:“夜已深,大王操勞已久,還請大王和公主早些歇息……”
齊云暉愣了一下,笑道:“你說的是,但孤還有奏折要批,夜確是深了,蘭溪,你回去歇息吧?!?
“我?我不回去!”齊云蘿嗔怒道,“苑行真!你一個御前侍衛(wèi),這些事是你應該說的么?是你應該管的么?你在這里多什么嘴?”
苑行真一言不發(fā)地跪在那里,齊云暉說道:“好了好了,苑將軍是你們望檎宮的侍衛(wèi),就是公主的屬下,他這也是關(guān)心孤和公主,公主何必生氣?!闭f罷,對苑行真笑道:“苑將軍,你先退下吧,讓蘭溪再陪孤待一會兒。”
“臣遵旨。”苑行真拜了一拜,剛要動身,齊云暉忽然說道:“等等!”
“臣在?!痹沸姓嫱W×松碜?,齊云暉皺了皺眉,打量了一下苑行真,說道:“今天下午,王后來找過孤,說摩倫要處死一名侍衛(wèi)隊長,好像就是你?”
“稟大王,正是臣?!?
“哦……”齊云暉點了點頭,說道:“聽說公主去軍營搭救你,被摩倫頂了回來,可有這事?”
齊云蘿低著頭不作聲,苑行真說道:“稟大王,確有此事?!?
“那你們相處還挺好的,”齊云暉笑了笑,“公主可不常去軍營救人?!?
不料這句話一出口,齊云蘿和苑行真都跟沒聽見一樣,誰也不接齊云暉的話,齊云暉看了看這兩人,十分納悶。三個人僵持了半晌,齊云暉說道:“公主你搭救了苑將軍,苑將軍投桃報李,關(guān)心公主的身體,讓你早點歇息,也是好意,公主可不能亂發(fā)脾氣,沒點王室風范?!?
齊云暉又沒想到,這句話還是沒人應聲,苑行真跪在地上,頭也不抬,齊云蘿也是低著頭,誰也不看誰。齊云暉無奈道:“那個……苑將軍,你先下去吧?!?
“臣遵旨?!痹沸姓嬗职萘艘话?,退了出去。齊云暉搖了搖頭,提起筆來接著寫起了詔旨,齊云蘿呼了口氣,一伸手,拉開了齊云暉的左手,順勢一躺,枕在了齊云暉腿上,說道:“阿蘿躺一會兒……”
“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齊云暉也沒看她,一手扶紙,一手握筆,專心致志地寫著詔書。齊云蘿靜靜地躺在齊云暉腿上,兩眼一閉,臉上淡淡地微笑著。
可好景不長,齊云蘿剛躺下沒多久,連頭發(fā)都沒枕熱,忽然聽得外面苑行真又喊道:“臣苑行真,拜見王后娘娘!”兩人都是一驚,齊云蘿連忙一個打挺,坐了起來,就見王后帶著兩個婢女款款走進了大殿,齊云暉正了正衣襟,接著低頭寫詔書。王后走到近前,瞟了一眼齊云蘿,冷冰冰地說道:“大王怎么還沒睡?”
“孤有文書要寫,還不能睡。王后怎么也沒睡?來資政殿干什么?”齊云暉低著頭,邊寫詔書邊問道。
“妾身遲遲不見大王來就寢,心中掛念,前來看看大王在做什么?!蓖鹾笳f道。
“孤今天去明妃那里歇息,不去棲鳳宮了,王后自己先睡吧?!?
王后聞言,咬了咬下嘴唇,盯著齊云暉看了一會兒,說道:“那臣妾告退了。”
“嗯,去吧?!饼R云暉頭也不抬地說道。
王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了身去,待了一會,忽然說道:“蘭溪公主不走么?”
齊云蘿一聽此言,只好站起身來,對著齊云暉一禮:“是,蘭溪退下,大王早點歇息?!?
“嗯,蘭溪也早些歇息?!饼R云暉說道。
蘭溪跟著王后出了資政殿,苑行真見狀,急忙跟了上來。一行人回了內(nèi)宮,王后說道:“蘭溪,我回去了?!?
“是,蘭溪也回去了,王后早些歇息?!?
王后微微一笑,右轉(zhuǎn)去了棲鳳宮。齊云蘿與苑行真兩人去了左邊,剛走了三四十步,齊云蘿看看王后已經(jīng)不見了,一個猛轉(zhuǎn)身,差點讓苑行真撞了上來。苑行真急忙剎住了步子,說道:“公主?”
齊云蘿面若冰霜,咬著下唇,瞪著雙目,氣鼓鼓地盯著苑行真,苑行真低頭行了一禮,“請公主回宮。”
“回宮?我就不回宮,怎樣?”齊云蘿反問道。
苑行真不作聲,齊云蘿怒道:“苑行真,我問你,王后是不是你叫來的?”
“回公主,不是?!?
“胡說!”
“真不是。”
“胡說!”
“公主,王后在棲鳳宮居住,臣怎么可能跑那么遠去請王后過來,況且臣根本不能進棲鳳宮那邊的宮城。”
“你再狡辯!”齊云蘿怒道,“苑行真,我回不回去睡覺,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一個侍衛(wèi)隊長,管的著這些嗎?”
“啟稟公主,臣管不著。”
“那你多嘴干什么!”
苑行真不發(fā)一言,只是盯著地面。齊云蘿不依不饒,一掌推在苑行真肩胛上,“問你呢,你多嘴干什么?”
“說啊!”
“你說不說!”
“臣說!”苑行真突然一聲喝,沉聲說道:“公主,你是大王的妹妹,怎么能坐在大王懷里?”
“你!”齊云蘿萬萬沒想到苑行真憋了半天,蹦出來這么一句,頓時又羞又怒,飛起一腳,直踢向苑行真小腹。苑行真見腳踢來,下意識地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腳,齊云蘿沒想到他敢還手,掙了兩下,掙不脫苑行真的手掌,急道:“你松開!”
苑行真連忙松開手,齊云蘿又是一腳踢過來,苑行真向后一閃,將將避開。齊云蘿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如此無禮,真是反了!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你想說什么?”
“臣沒別的意思!”苑行真忽然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著齊云蘿的雙眼,“怎么?公主覺得臣的話有什么問題?公主為何如此動怒?”
齊云蘿被他這么一問,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她又羞又急,忽然一伸手,握住了苑行真腰間的寶劍。苑行真下意識地一攔,但齊云蘿搶先一步,已經(jīng)拔出了一半的劍身。苑行真兩手一夾,死死地按住了寶劍,齊云蘿兩手一同抓著劍柄,用力向外拔著,但寶劍被苑行真夾在手中,任由她怎么用力,也是紋絲不動。
“松手……”齊云蘿低聲叫著,“你松開……”
“臣是御前帶器械侍衛(wèi),器械依軍令不得離身?!痹沸姓娴吐暤馈?
齊云蘿并不理睬,她咬著下唇,拼命拔著劍柄。
夜空下的王宮分外寂靜,四下里只能聽到初春蘇醒的蟲兒的鳴叫聲,王宮的小道上,一男一女就這樣僵持著。
一滴,兩滴,齊云蘿忽然流下了眼淚,淚珠落在地上的泥土里,漸漸濕成了一小灘。
“公主……”苑行真見齊云蘿流淚,心一軟,輕輕叫了一聲。
齊云蘿不語,也不知為什么,說不出的莫名的悲傷如同開閘的江水一般,從心中涌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苑行真漸漸松開了雙手,齊云蘿奪過了寶劍,但她抓著劍柄,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地哭著。
苑行真走上前去,猶豫了一會兒,悄悄伸出了左手,摸上了劍格,不料齊云蘿忽然一抬手,劍身瞬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苑行真心中一驚,雙手連忙放開,只見齊云蘿昂著頭看著他,月光照在淚汪汪的雙目,晶瑩透亮。
“公主要殺我么?”苑行真問道。
無人應聲。
“公主要殺臣,臣愿死于公主劍下?!痹沸姓孑p輕說道,他一向木訥的臉龐竟然露出一個微笑。
齊云蘿聞言,忽然手一松,寶劍直直落在了地面上,她猛地一個轉(zhuǎn)身,再也沒回頭,直著向望檎宮走了過去。
苑行真回到望檎宮時,已過了二更,齊云蘿在他前面進了宮,回頭便緊閉了宮門,苑行真默默來到門口,坐到了臺階上,撫摸著手中的寶劍,長嘆了口氣。
“指揮使,”守在門口的張柏見狀,走了上來,“指揮使,你沒事吧?”
“沒事,今晚我在此值夜,你回去歇息吧。”
張柏聞言,并未動身,而是俯身蹲了下來,看了看苑行真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指揮使,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是副使,指揮使是李將軍,你喊我苑兄就好,”苑行真并未回答他,而是不冷不熱地回了這么一句。
“嗯,苑兄,我有句話,不知當……”
“你說吧?!?
張柏瞟了一眼宮門,低聲說道:“苑兄是不是喜歡公主?”
苑行真頭都沒抬,直接回答道:“你胡說什么?”
“苑兄,其實弟兄們都看得出來……”張柏說道,“袍澤之間,苑兄若是還掩飾,就不把弟兄們當自己人了。”
苑行真擦著劍身,半天沒說話,等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張柏訕笑了兩聲,說道:“苑兄,你若是真對公主有意思,那……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