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柳明溪卻絲毫沒有睡意。
昏暗的燭光中,她手中捧著醫(yī)書端坐客房窗前的小桌邊,腦筋轉(zhuǎn)得飛快。她將這幾年來的經(jīng)歷仔仔細(xì)細(xì)地過了一遍,試圖理出個什么頭緒來。
她對于趙政霖而言不過就是個下堂妻,唔,還是看著就礙眼的那種。
這也不奇怪,正如她一見趙政霖就渾身不自在,趙政霖應(yīng)該見了她應(yīng)該也是同樣的道理吧?他才會每次看到她,臉色都難看至極,還時不時用眼睛朝她放冷箭。
整個京城有誰不知道趙政霖睚眥必報,若非當(dāng)初她一廂情愿,非要嫁給趙政霖,后來的事或許也不會發(fā)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事已至此……
柳明溪自忖,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杜鳴生的藥童,暫時應(yīng)該性命無憂。然而就算他此時看在和他同一戰(zhàn)線的杜鳴生的面上不殺自己,以難保他事后對自己痛下殺手。
所以說,她要離他越遠(yuǎn)越好!而且要盡快。
倘若杜鳴生的靈藥真能成功救治當(dāng)今圣上,那就是功勞一件,到時要將她帶走應(yīng)該不難。既然有望活著離開,那么她自然也該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
可是問題又來了,她整日待在這屋子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身上的這兩本醫(yī)書都已經(jīng)記得滾瓜爛熟,可那也只是記得?,F(xiàn)在她勉強也算略通醫(yī)理,若是能跟在杜鳴生身邊,好好觀摩,必定對她大有益處。
她起步雖說晚了些,卻也未必不能成為醫(yī)生,可見她還要再接再勵才行!
還有防身術(shù),她都已經(jīng)十八歲,要成就一身好武藝固然已經(jīng)來不及,但若只是學(xué)幾招防身以備不時之需,卻也并非不可能。那同樣得多多練習(xí)才有可能,否則以她現(xiàn)在軟腳蝦似的模樣,想不被人欺負(fù)都做不到。
洞開的窗扉吹進(jìn)來絲絲涼潤秋風(fēng),拂得本就微弱的那點燭光東倒西歪、飄搖不定。
“砰!”有人重重地推開了她的房門,一抹高挑的身影大搖大擺地走入房中。
柳明溪定睛一看,正是趙政霖那尊煞神。
平心而論,若是能撇開他身上隱隱浮現(xiàn)的戾氣,眼前這人長得還真算養(yǎng)眼!
什么豐神俊朗、儀表堂堂、龍潛鳳采……似乎都能用在他身上,不然當(dāng)年她也不會為他而做那許多傻事。然而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如今的柳明溪對此深有體會。
此時他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正強壓著內(nèi)心的怒火,一張俊臉顯得有些扭曲。
“昨夜對你說的話,都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了嗎?”
柳明溪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么要發(fā)火,或是他憑什么跑到她的屋子里來發(fā)火?
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一點都不想面對趙政霖,更不想與他周旋,可惜現(xiàn)實卻是她眼下正寄人籬下。
柳明溪心中煩躁莫名,卻只能再三地勸自己切莫沖動,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她清了清喉嚨,問道:“不知殿下此話何解?”
“碰!”趙政霖重重地捶了她的書桌一拳,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就那么離不開男人,嗯?”冷冷的語氣滿是譏諷的意味。
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是吧?
柳明溪看了看他的冷臉,不怒反笑。
她不疾不徐地起身,挺直了脊背驕矜兼傲然地立在那里,尖俏的下頷微微上揚。那雙宛若黑水晶般的眸子就那樣直直地盯著他,她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地反問,“與殿下何干?”
趙政霖如同被人驟然扼住了要害般,有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正常呼吸。
是啊,就算她自甘墮落,她無可救藥!可那也是她的事,這與他有何干?
下一瞬間,他卻又怒火中燒,連親手掐死她的心都有!
趙政霖沒想到,她明明有錯在先,非但沒有改正的意思,居然還敢底氣十足地出言頂撞,她怎么敢這樣和自己說話?
只是當(dāng)他凝望面前人淡漠的笑顏時,他的手卻如重千斤,掌心還隱隱作痛,根本連抬都抬不起來。同樣隱隱抽痛的還有胸口,他默默站了一會兒便拂袖離去。
看到他離開,柳明溪心中繃緊的弦才真正放松下來。
她收回視線,繼續(xù)坐在案前翻看著手上的醫(yī)書,心中卻無法抑制地思潮起伏。
這可是他們相識近六年來,柳明溪頭一回頂撞他。
曾經(jīng)她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后來她只怕他一人,那也是因為太在乎。如今她已經(jīng)不在乎了,自然也就不再怕他。
她的對那人并沒有什么期望,左右他現(xiàn)在不會殺她,對她而言,這便已經(jīng)足夠。這么一想,其實趙政霖也沒什么可怕的。
相比較柳明溪的如釋重負(fù),趙政霖卻陷入了陰翳。
柳明溪臉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在趙政霖看來其實并不陌生。
那年的花燈節(jié),他讓人在冰冷的湖水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蘇醒后,那時她也是這么驕傲地微微揚起了下巴,絲毫不知道矜持為何物。
記憶中,她也是這么似笑非笑地瞧著他,緩緩地說了句,“家父柳江龍。”
后來,她便時常跟在自己身后,整天送這送那,找了各種理由去接近他,令他不勝其煩。若非看在她是自己頂頭上司柳江龍的獨女的份上,他定會將這條煩人的小尾巴重新丟回湖中,死活不論,一了百了。
如今回想起那些與她有關(guān)的日子來,卻有百般滋味在心頭。
那些年,在他們并不算多的相處中,他總是冷面以對,那個小女人卻鍥而不舍,總是想著法子去討好他。漸漸地那個明媚而驕傲的小女子斂去了一身的鋒芒。
明明他是看在柳江龍的份上才默許她接近自己,可他終究還是讓她如愿進(jìn)了誠王府,即便連一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從那時起,她就已徹底成為一個溫婉的后宅女子,一個以他為天,對他惟命是從的賢惠妻子。
兩年前將她休棄時,他并不是完全沒有遲疑過,但箭已然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既然現(xiàn)在的他們早已不再是夫妻,那么他又為何要管誰進(jìn)了她的屋中,為何還要去管她和誰糾纏不清呢?
趙政霖靜靜地坐在書房,他面前攤開的書卻久久沒有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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