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離開的話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也沒有任何人會感覺到悲傷。到時候,公司會失去一個不靠譜的策劃,爸媽會失去一個沒出息的女兒,全世界會失去一個浪費糧食和醫(yī)療資源的剩女……挺好的,不是嗎?
一個星期前。
“抑郁癥多發(fā)于都市白領,主要癥狀有喪失興趣、精力喪失、疲乏無力、自我評價過低、消極悲觀等?;颊邥a(chǎn)生強烈的自殺欲望……”
視頻里的專家對“抑郁癥”侃侃而談,我認真聽著,發(fā)現(xiàn)我每條都能對得上號,突然恍然大悟。
我想,我得了抑郁癥。發(fā)現(xiàn)這件事的我,突然有了一種歐洲貴族患了肺結核那種憂傷又驕傲的情緒。
這年頭,大家都把“心情不好”、“郁悶”等詞掛在嘴邊,心情一直很好的話那就代表著沒智商、沒腦子,簡直沒臉說自己是白領。辦公室的周語嫣總是說自己心口疼,韓子衿說她一到雨天就會心情不好,連前臺小妹娜娜都不甘示弱地說她經(jīng)常一個人在深夜里哭泣。好吧,現(xiàn)在我也抑郁了,我可以不干活了。我悲傷地想。
我很痛苦,因為陳怡已經(jīng)一個禮拜沒聯(lián)系我了。
我和陳怡是在本市最昂貴的健身房認識的,他是那兒的健身教練。當時,我陪唐蕊去咨詢辦卡,然后看到了在舉啞鈴的他。汗水順著他結實的肌肉流淌,他那么認真地重復機械性的動作,而我看著他的身材愣了神。
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對我微微一笑,放下啞鈴走過來問:“美女,我很想認識你——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好吧,我承認我說了謊。他當時說的是:“美女,要不要做一個身體測試?”
要是平時,我肯定不會去的,但那次我竟是鬼使神差般走了過去。雖然我最終還是沒辦卡,但我們從此有了聯(lián)系,后來也慢慢走到了一起。
我曾問他為什么會在一群身材火爆、對他虎視眈眈的富婆中選我做女朋友,他羞澀地說:“因為你人好?!?
“都有哪里好呢,你具體說說。”我循循善誘,等待著他的贊美。
“她們……她們都會對我動手動腳的,只有你不會。你是個好人。”
陳怡一臉嬌羞,而我只覺得這男人真是太純情了,簡直是稀世珍寶,發(fā)誓要好好對他。
我沒想到,他前幾天還說要帶我見家長,現(xiàn)在卻失蹤一個星期,難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我是不是能把這理解為他又害羞了?
可有必要害羞一禮拜嗎!
我焦躁地就快報警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人正是陳怡。他終于出現(xiàn),約我中午一起吃飯。在餐廳里看到他后,他和我打了招呼后就埋頭看菜單,不再和我說一句話。
有問題。我暗暗想著。我頭頂上的雷達一下子就飛速運轉(zhuǎn)了起來。
我不動聲色地點了菜,慢悠悠地吃著番茄炒雞蛋,等著陳怡開口。他花了半小時終于吃完了一塊紅燒魚,然后說:“盼盼,我很喜歡你,你是一個好姑娘,可是……對不起?!?
聽到這話,我渾身冰涼。說實話,我也并不是很喜歡他,只是覺得和他在一起很舒心罷了,但被甩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我最討厭別人說“對不起”。因為這代表著我又要被坑了。
“為什么啊?我們才認識一個月,架都沒吵過,怎么就‘對不起’了?你有別人了?”
雖然知道應該華麗轉(zhuǎn)身,應該裝作毫不在意,但我還是問了世界上最傻的問題,而他沉默半晌后輕輕點頭。我抑制住掐死他的沖動,假笑說:“誰啊,是不是那個總是約你吃飯的紅發(fā)妹?還是那個戴著大鉆戒的假發(fā)女?還是……”
“都不是,你別猜了?!标愨鶎擂蔚卣f。
“告訴我,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說著,四處尋找可以用來威脅陳怡的東西,但沒看到合適的——怪不得他約我在中餐館吃飯,西餐廳里刀叉的殺傷力都太大,我直接就能拿刀往他心口戳!
我只能拿起勺子對準我的手腕,神情凄厲,滿是“士可殺不可辱”的悲壯。可能他真的怕我出事,糾結了很久才輕聲說:“我能告訴你,但你能為我保密嗎?”
“當然。我發(fā)誓?!?
我發(fā)誓知道了以后讓全世界都知道那個女人是小三,也發(fā)誓會弄死你。
“是……阿彪啦。”
我只覺得達到了頂級的怒火值,“嗶”地一聲就降回了原點,世界也一下子安靜了。
“阿彪?上次見過面的那個?那個酒店大堂經(jīng)理?”
“嗯。”陳怡的臉紅了。
“我沒記錯的話他是男人吧。你……”
“嗯。你懂的?!?
陳怡說著,對我羞澀一笑,這一道雷把我劈得外焦內(nèi)嫩。我被人甩過,也甩過人,但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置身這樣的狗血之中。
我咽咽口水,艱難地問:“既然你喜歡男人,你和我在一起做什么?”
“你不是……那啥嗎,各方面都比較那個……男性化。我想從簡入奢,循序漸進的話,也許效果會好一點。我真的想讓自己喜歡女人,可是我做不到,對不起?!?
陳怡說著,瞄了一眼我的胸,而我的怒火被徹底點燃。我可以接受“不愛你了”,“我找到更好的女人”這樣的理由,但這種借口到底算什么!他還侮辱我的胸!
就算是70A,它們也有尊嚴好不好!
“陳怡,你混蛋!”
我站起身,終于說出了那句臺詞。我控制不住憤怒,把茶往他臉上一潑,然后沖出了飯館。
我沒坐地鐵,走路回到了公司,看起來一定狼狽無比。但同事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的悲傷。
他們不知道就在三十分鐘前,我被一個同性戀甩了。
“盼盼,王總找你。小心點,他好像臉色不太好?!庇腥颂嵝盐?。
“知道了,謝謝。”
我對專心涂著指甲油的前臺小妹娜娜勉強笑笑,慢悠悠走到了王希的辦公室。
就算失戀了,但飯總是要吃的。特別是,面對的是那個地震時大家都往外跑,只有他還穩(wěn)坐在辦公室里寫策劃的工作狂王希。
“王總?”
我敲三下門,走了進去,王希正在打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陽光溫柔地照在他的身上,也給他冷峻的容貌增添了奇異的柔和。
我的目光從他清俊的臉上慢慢下滑,不受控制地移到了他左腕上的手表上——據(jù)說光是賣了這塊表,就夠我胡吃海喝十年。
公司里有人說王希是富家子弟,但更多人傳聞他和某個闊太有著不正當?shù)年P系,才會靠著傲人的業(yè)績,在短時間里做上了副總經(jīng)理的位子。我對此漠不關心,只是暗想我是造了什么孽,會在他的手下干活。
哼,只是長得稍微好看點罷了,難道皮相就可以遮掩他險惡的用心嗎?什么“工作的時候是很嚴厲,但平時很有風度,很帥氣啊”,他明明就是一個心腸惡毒的混蛋!他以折騰人為樂,員工的快樂就是他的不快樂,他罵我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我是女的。
我就這樣直勾勾看著他,但他也不示意我坐下喝杯水什么的,我只好自己坐下。王希辦公室的真皮沙發(fā)據(jù)說是意大利進口的,真是舒服,坐著簡直讓人昏昏欲睡。午后的陽光是那樣令人放松,再加上今天身心俱疲,我居然睡著了。我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王希的聲音才猛然驚醒。
“顧盼,睡得舒服嗎?要不要給你一床被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但我只覺得不寒而栗。
“不用麻煩了,這樣挺好的。”我揉揉眼睛,急忙客氣地說。
“衣服?!彼荒蜔┑乇某鰞蓚€字。
什么?
我下意識往下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在睡夢中,居然順手扯過王希放在沙發(fā)上的西裝蓋在身上,大吃一驚。我急忙把西裝疊整齊,畢恭畢敬地遞給王希,王希沒接過,說:“你就放那吧?!?
雖然他沒表現(xiàn)出來,但我知道他有點不高興了——這個潔癖男從來不允許別人亂碰他東西。我低著頭,裝出愧疚的樣子,心中卻把王希罵了個遍。
不就是一副總經(jīng)理嗎,不就是靠出賣肉體傍客戶才爬得那么快嗎,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大領導都懶得管的事情你來管,得罪那么多人又被人討厭你圖啥?。∵€不讓我坐沙發(fā)!還嫌棄我手臟!混蛋!
“王總,您找我有什么事?”我小心地問。
王希一邊松領帶,一邊把一疊文件整整齊齊地在桌上,說:“這策劃案客戶不滿意,重做吧?!?
“怎么會?我和他們溝通過,完全是按照他們的意思來的??!合著我熬了幾個通宵的就是垃圾?”我急了。
他只是淡漠地看著我:“下周我要看到新方案?!?
“老子不做了!”
我說著,一把把方案摔在他的臉上,王希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反應過來后,哭著捂著臉,而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惡狠狠地說:“一天到晚說專業(yè),專業(yè)你家小表妹!我的工作輪不到你這個外行人指手畫腳!一天到晚穿西服裝13,你是企鵝還是推銷保險的??!告訴你,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像你這樣的小白臉在家繡繡十字繡也就算了,來公司禍害干嘛??!別做夢了,要我返工除非中國隊能贏世界杯冠軍!”
我在腦海小劇場里對王希又踢又踹,揪起他的領子不斷搖晃,而他就跪在我腳下不斷乞求我的原諒。
然后,我說:“好的,王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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