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嵐一聽連忙讓初夏把兩包銀子放到沈項欽的面前,說道,“王爺請看,這兩包銀子都是我拿五十兩銀票從錢莊里兌出來的,你看有何不同?”
“本王沒空聽你故弄玄虛的賣關(guān)子,你只直說便是?!鄙蝽棜J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深邃的眼眸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赫爾嵐撇了撇嘴,“這包銀子是從聚鑫錢莊兌的,五十兩銀票兌出了四十五兩銀子;這一包呢是從福財錢莊兌的,分量是足足的,可是卻混了三兩的鉛塊。王爺您看,這看上去沒什么不同,可是里面包的卻是鉛,不過外面鍍了一層銀粉罷了?!?
坐在一旁的劉明是連忙起身跪在了地上,“下官治下無方,下官……慚愧?!?
沈項欽沒有動怒,虛抬了抬手說道,“劉卿請起,你繼續(xù)方才的講。”
劉明是依言站起身來,在凳子上坐下,嘆了口氣說道,“下官對這兩家錢莊的所作所為也有所耳聞,可是奈何提審了幾次管事的人,卻總也沒有證據(jù),無奈只得將他們放了回去。下官自就任煙城知縣以來,也算精心竭力,可偏偏這兩個錢莊……下官實在無能為力啊。”
“劉卿先下去吧,明日本王再召你前來?!?
“是,下官告退?!?
劉明是離開后,沈項欽撥弄著桌上的銀子,冷笑著說道,“這一路南下還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許多在京城不曾聽過見過的事,這幾日倒是長了見識了?!?
赫爾嵐摘下頭上的束發(fā)銀冠,一頭柔順的長發(fā)錦緞般散落在腰際,散發(fā)著淡淡的發(fā)香。此時她雖身著男裝,可看起來竟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她捋了捋鬢角的碎發(fā),一手托腮在沈項欽面前坐下,“王爺,方才我還沒講,有一家財?shù)撳X莊倒像是個正經(jīng)的錢莊,可是門可羅雀。聽聞從這家錢莊里兌了銀票的人,十有八九路上都會遇到劫匪?!?
“劉知縣倒是同本王講過了,今晚你隨本王出去逛逛,本王倒想看看,這劉明是究竟是清是貪?!?
冬日里天暗的格外早,沒過多久,煙城便被籠罩在了一片黑暗當中。
他們順著街邊漫無目的的四處閑逛,幾家商鋪已經(jīng)打烊,掛上了門板。民居里點燃了盞盞燭燈,笨重的木門大都虛掩著,偶爾路過幾戶人家還能聽到朗朗的讀書聲。酒樓里人聲鼎沸,熱鬧無比,可卻見不到酒后鬧事的潑皮無賴。
他們找了一家賣湯圓的小攤,吩咐店家煮了兩碗湯圓,每一碗的分量都足足的。一口咬下去,咬破薄薄的糯米皮,香甜的芝麻餡流到嘴里,又甜又暖。
“爺,看來劉知縣還算是個好官呢?!?
“食朝廷俸祿本該如此,只是貪官污吏甚多,所以他不過做了些分內(nèi)之事竟也顯得十分難得。”沈項欽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湯匙,吩咐店家算賬。
店家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道,“喲,這位爺,可是小店的湯圓不合您的胃口?”
“在下胃口欠佳,見笑了。”
“嗨,無妨,我給您換一碗山楂的。酸酸甜甜,開胃最好不過了。這碗不收您的銀子,您放心吃?!闭f著,店家從他面前將碗端走,重新煮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圓送了上來。
“這位爺,您吃著?!钡昙液φf道,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又問道,“您二位是外地來的吧?”
“哦?您如何見得?”
店家笑著指了指他從懷中掏出來的錢袋,朗聲說道,“我們本地人沒有把錢袋藏在懷里的,只在腰間一掛便是了,不怕有賊?!闭f著,他抹了抹桌子,又回到鍋前忙乎起來。
沈項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此地稱得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實屬難得。劉明是,此人可堪大用?!?
赫爾嵐吃的不亦樂乎,偷偷摸摸的從他碗中盛了一個山楂餡的湯圓,卻忘了這碗湯圓是剛煮出鍋的,燙的她抓耳撓腮。
他不禁輕笑一聲,將自己碗里的湯圓盛給她幾個,低下頭來默不作聲的吃著。
赫爾嵐微微一怔,看著碗里的湯圓只覺得有些吃不下了。他……是在遷就自己嗎?她用力搖了搖頭,想要把腦子里的想法晃出去一般。無論如何,她總歸是要逃得。她本是鄉(xiāng)野中人,不愿成為他養(yǎng)在府里的金絲雀,一舉一動看盡聞人繡的臉色。
她暗自下定了決心,舀起湯圓大口大口的吃著。
次日一早,沈項欽還沒有起身,劉明是已經(jīng)早早的在客棧外面等候了。他看到身著女裝的赫爾嵐一愣,下巴險些都要掉了下來。
她福了福身子,抿唇一笑,“劉大人來得早?!?
“是……下官,呃……姑娘。下官昨日不知姑娘是女兒身,下官……”
“劉大人不必介懷,是小女子隱瞞在先,該是小女子向大人賠禮才是。王爺還未起身,不如劉大人樓下稍作片刻?”
劉明是拍了拍腦袋,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往樓下去了。
赫爾嵐看著他這副樣子只覺得十分有趣,起身進了房間后一邊伺候沈項欽洗漱,一邊把方才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這劉知縣看起來傻里傻氣的,竟能把煙城治理的如此出眾?!?
沈項欽由著她伸手為他系上了腰間的絲絳,理了理袖口說道,“正因他看上去有幾分傻氣,所以才能不受官場的功名利祿影響,本王只盼著他能不忘初心。”
說罷,他帶著赫爾嵐起身往樓下走去,正見劉明是坐在桌前一副疑惑的樣子抓著頭發(fā),原本就有些蓬亂的頭發(fā)此時看來更顯得亂七八糟。
他見到沈項欽連忙站起身來行禮,恭恭敬敬的道,“下官給王爺請安?!?
“劉卿平身,一早前來有何要事?”他在桌前坐下,接過赫爾嵐烹好的熱茶輕抿了一口,緩緩說道。
“王爺,下官剛剛得知,昨夜一夕之間,聚鑫、福財兩家錢莊一夜之間……人去樓空了。”
沈項欽濃墨暈染過的眉輕輕向上一挑,把玩著手中的青瓷茶盅,“哦?還真有點意思?!?
“可要下官派人去追?”
他沉吟了片刻,勾了勾唇角笑道,“不必了,恐怕你動用煙城所有的官差衙役也追不回來。想必他們是得了什么風聲,向他們的主子復命去了?!?
“王爺?shù)囊馑际?,這兩家錢莊背后另有什么人物暗中指點?”
沈項欽不置可否的抿著茶水,“此事劉卿不必再過問,既然眼下看來錢莊之事算是解決了,你只用心做好你的父母官便是?!?
“是,下官遵旨。”
他微微頷首,正想再說些什么,卻見驚蟄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附耳對他說了句什么。沈項欽的臉色一沉,示意劉明是先行退下,他抬起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驚蟄的眼睛,冷聲問道,“怎么死的?”
“聽聞是途徑北山,被山間打獵的獵戶不慎誤傷,可是奴才仔細問過了,孟芝孝的身邊貼身跟著四名侍衛(wèi),分東南西北四角將他圍在中間。若想穿過這四名侍衛(wèi)中間的縫隙,一箭直中要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若說是巧合……奴才不信?!?
沈項欽的眼中翻涌著層層暗云,眼眸更顯得深不見底。“本王知道了,芒夏那邊可有消息?”
驚蟄吞了吞口水,偷瞄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道,“一切如常?!?
他冷笑一聲,“一切如常?若是一切如常又怎會如此迅速的殺人滅口?你以為煙城的這兩個錢莊是如何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的?”
驚蟄慌忙跪下,垂首說道,“王爺教訓的是,但芒夏的本事您是知道的,他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倘若連他都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端倪,那想必是那一位防范的太過嚴密,請王爺恕罪?!?
他冷哼一聲站起身來,轉(zhuǎn)著手指上的白玉扳指,沉思了半晌說道,“把芒夏撤回來吧,既然毫無斬獲也沒有留在那兒的必要了。”
“多謝王爺開恩?!斌@蟄這才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去青云觀,將云舒道長請來?!?
驚蟄應了一聲后,便匆匆趕去了青云觀。
因當朝皇帝對道家甚為青睞,所以舉國上下都對道家恭敬有加。青云觀是煙城遠近聞名的道觀,云舒道長傳聞法術(shù)高強,既能撒豆成兵、又能降妖伏魔,所以青云觀的香火極為鼎盛。
大約兩個時辰后,驚蟄帶著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疾步走了進來。這道長見到沈項欽不但不行禮,反而目不轉(zhuǎn)睛的緊盯著站在他身后的赫爾嵐。赫爾嵐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但他的眼神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疼惜,讓她不好發(fā)作。
沈項欽遞給云舒道長一個警告的眼神,云舒道長連忙斂去臉上的神色,躬身問安,“貧道給王爺請安,無量壽佛?!?
他虛抬了抬手,找了個借口將赫爾嵐支了出去。她站在客棧門口只覺得十分奇怪,自她一路跟著沈項欽南下,他對她可謂毫無保留,為何今日要特意把她支出去呢?那位道長,為何會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目錄
加書架
打賞
送月票
設置
詳情頁
1
張月票
2
張月票
3
張月票
4
張月票
10
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