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嵐措不及防,來不及躲閃,一整碗滾燙的粥一滴不落的潑在了她的頭發(fā)和臉上,嬌嫩的肌膚被燙的微微泛紅。粘稠的米粒和鱔絲粘在頭發(fā)和衣衫上,狼狽不堪。
她本就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之前又遭受了那么多屈辱,這一碗粥潑過來當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她抬起頭來直視著聞人繡的眼睛,“你……”
“好大膽的賤婢,竟敢如此稱呼王妃!”鳶兒杏眼一凝,斥責道。
“哎,我都不動氣,你氣什么?鄉(xiāng)野賤民難免沒規(guī)矩些,慢慢教就是了。”她一手托腮,涼涼的看著赫爾嵐,輕描淡寫的說道,“不知這荷花池里的水,究竟有多涼呢?”
她眉眼一斜,看著她把怒氣強壓了下去,得意的挑了挑眉,“再給我盛碗粥來?!?
赫爾嵐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仔仔細細的將粥晾涼了才端了過去。聞人繡只吃了幾口便皺著眉說道,“不知為何,今兒這粥吃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合胃口。賞你了?!?
說著,她將碗端在了赫爾嵐的面前。她猶豫了片刻,正要把碗接過來,聞人繡卻猛地一松手,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幾片,粥灑的滿地都是。
“我好心好意的賞你,你竟如此不識抬舉。怎么,還怕本王妃毒害你不成?今日這碗粥既然賞了你,你就給我喝完!”她指著落在地上的殘羹,冷聲說道。
赫爾嵐再也控制不住,抬腳將瓷碗的碎片一腳踢開。
“我不喝!我已經百般忍讓,你還要怎樣折辱我?就算你是王妃又如何?好歹王爺對我也算青睞,我倒不信你今天能殺了我!”
聞人繡聽她提起沈項欽,正戳到她心里最痛的地方。她從牙縫中研磨著說道,“小蹄子,不給你點厲害你還當真沒有王法了!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來人,給我灌!”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婆子便疾步走了過來將赫爾嵐摁在了地上,另一個抓起地上的米粒,就要往她嘴里塞去。
恰在此時,管家滿面喜氣的站在門外說道,“給王妃道喜,方才王爺賜封號祿煬王,圣旨即刻便會到府,請王妃準備接旨!”
聞人繡聞言心里一喜,“阿彌陀佛,王爺這一路南下總算沒有白辛苦?!?
她一低頭,對上正努力掙扎著的赫爾嵐,蹲下來拿起帕子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米粒,揚眉一笑?!澳銈€蹄子運氣還真是好,若不是要預備著接旨,今天這粥你是吃定了!不過不用急,我們來日方長?!?
“把她和初夏帶回芷嵐居,鳶兒,你來給我梳妝?!?
“是?!?
當赫爾嵐被推進芷嵐居的小院后,她便急匆匆的往外沖要去找初夏,不等她出門,遠遠的便瞧見初夏的頭發(fā)和衣裳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雙手抱著肩膀渾身顫抖著,哆哆嗦嗦的往前走著,嘴唇已經凍成了絳紫色。
“初夏……”她連忙迎了上去,手忙腳亂的結下身上的披風要披到她的身上。
“姑娘,奴婢……奴婢不冷。姑娘快沐浴更衣吧,聽說宮里的圣旨很快就……就要到了。”初夏強笑著,打著寒顫說道。
“到與不到的與我有何干系?我哪有去接旨的資格?快別說這些了,趕緊進來。”
她們互相攙扶著進了芷嵐居,她們換下了身上的衣服,赫爾嵐連忙將手爐塞進了初夏的懷里,又手忙腳亂的煮了一壺熱茶遞給她,“快喝點茶暖暖身子,這樣冷的天氣跳進寒水里只怕要坐下病根的?!?
“勞煩姑娘給奴婢斟茶,奴婢真是……”
“還說這些做什么,若不想惹我生氣,你只快點喝了?!?
初夏顫抖著接過茶杯來,一連喝了三大杯才覺得身上暖了一些。
“初夏,是我沒用,竟連你也保護不了?!焙諣枍寡壑械臏I水終于掉了下來,面對聞人繡的百般折辱她能強忍著不哭,可是看著初夏這副模樣她再也忍不住了。
“姑娘,可別這么說。能跟在您身邊是奴婢的福分,吃點苦又何妨?”
“什么福分,這段日子你沒少為我遭罪。是我太自私,當初說好了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逍遙自在去。可是我為了一己之私,又拉著你回來了,我……”
“您去哪奴婢就去哪。姑娘,好歹您背后有王爺在,王妃敢這般欺凌您,不過是看準了您的好性子。您可不能一味的退讓,也該讓她有所忌憚啊?!背跸木o緊握住她的手說道。
赫爾嵐苦笑一聲,自嘲著說道,“我憑什么讓堂堂祿煬王妃對我有所忌憚?她說得對,如今我連個侍妾都沒掙上,更何況王爺他……”
她本想說沈項欽不過是要利用她做事罷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雖然不知道他要吩咐她做些什么,可大抵是些見不得人的事,初夏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不久之后,隱隱約約聽到宮里來人宣旨,聽說來的還是康煬帝貼身的太監(jiān)總管蘇海,可見皇上對此事之重視。
隨后,王府內外人聲鼎沸,前來送禮恭賀的王侯貴胄絡繹不絕。聞人繡雖然善妒、心思歹毒,但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閨秀,應對從容竟一點禮也不失。
芷嵐居就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她們也樂的清閑,不用遭受聞人繡的刁難已經實屬萬幸了。
沈項欽剛剛踏出宮門,便有幾名官員提議為他擺酒祝賀。他雖然比不上東宮地位尊貴,可卻是眾多皇子中最受寵愛的一個,這在大冶朝中可謂人盡皆知的事。
如今他被圣上欽賜了封號,自然有人上趕著巴結,他也不好推辭,只得跟著去了,直到將近子時才推說醉了回了王府。
剛剛踏進王府的大門,他臉上的醉意便一掃而空,凌厲的眼神中一片清明,只是身上沾著淡淡的酒氣。
他跟驚蟄抬腳往書房走去,走到書房門口,驚蟄不用他吩咐,便站在門口守著。
他推開書房的門,掀起墻上的一副畫卷,在墻面上敲擊了幾下。忽然一聲輕響,墻面緩緩轉動著,露出幾階黑漆漆的臺階,不知通往什么地方。他隨手拿起手邊的燭臺,一步一步走下了臺階。
大約走了四五十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明亮。一間屋子里已經坐著三位朝臣,正在議論著什么。他們見到沈項欽,連忙一同起身行禮,“王爺。”
沈項欽微微頷首,在當中坐下,“各位坐吧?!?
御前統(tǒng)領鄭鬼卿率先開口說道,“王爺,你不在這些日子可急死我們了。前陣子陛下忽然昏厥,我們險些以為……好在陛下?lián)瘟诉^去,否則王爺不在京中,一旦陛下駕崩東宮繼位,我們便連還手的余地也沒有了。”
他的年紀約在三十歲上下,虎背熊腰,手上長著厚厚的老繭,左臉上印著一塊火紅色的胎記,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看起來十分駭人。
“這種大不敬的話,鄭統(tǒng)領也敢如此輕易的說出口,五馬分尸都不為過?!饼堦涕w大學士參白術把玩著手中的玉骨扇子,滿眼的不屑,冷笑著說道。
“你懂什么?百無一用是書生!若是東宮繼位,王爺若想奪位難于登天,你他娘的……”
“聒噪!有勇無謀的匹夫。”參白術掏了掏耳朵,閉上眼睛說道。
“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吵,若是吵不夠出去再吵便是,白白耽誤工夫?!币晃簧聿挠行┌l(fā)福,臉上隱隱帶著些許笑意的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此人正是都察院御史慕凌榆。
“老子才不稀罕跟他吵,是他先找事來的!”鄭鬼卿拍了一下桌子,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好了,本王可沒心情看你們胡鬧?!鄙蝽棜J淡淡的一開口,鄭鬼卿立刻偃旗息鼓,乖乖的坐了下來。
“王爺今日被賜了封號該是一樁喜事啊,為何王爺竟有些悶悶不樂?”
沈項欽的眉微微皺起,眸光微凝,“本王原想著韜光養(yǎng)晦,一旦時機成熟,驟然一擊,必定事半功倍??蛇@奉旨南巡的路上,卻發(fā)現了寥西門手下的勢力,想必他也有所察覺。加之今日賜封號,恐怕他已經把本王視為敵手了?!?
“嗨,一個寥西門何足畏懼?他怎么盤算那是他的事,只要東宮的草包不起疑心便好?!?
“對此,本王可沒什么把我。鬼卿,你可別忘了,寥西門最得東宮倚重,即便一兩次他不會聽進心里,天長日久,難免會生疑?!鄙蝽棜J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細細的弧度,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參白術頷首,附和道,“王爺說的是,況且如今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這一點暫且不必憂慮,本王尋了先生的師弟云舒道長,煩請道長煉制了一種丹藥,不同于以往的那些。這丹藥吃了會使人精神倍增,可不過是掏空底子的法子罷了。
但只要有這丹藥吊著,父皇便會活得好好的。等到哪一日時機成熟時,斷了這丹藥,不出兩日,父皇必定……”
他冰冷的語調竟不像在討論著自己父親的生死,反倒像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
目錄
加書架
打賞
送月票
設置
詳情頁
1
張月票
2
張月票
3
張月票
4
張月票
10
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