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凌溫柔聽到了這事情原委以后,心中竟然全無了方才的氣急敗壞,可見她只消略忖一忖,就知道趙仲龐這樣做的動機(jī)——在他的心中,永遠(yuǎn)是他爹趙宗樸勝于一切,所以罔顧些性命倒也無妨。
“都給我滾?!绷铚厝嶂徽谠仄料⒛瘢÷曏s走面前的女殺手們。她慢慢扶著石桌坐下來,輕閉著鳳目整理思緒,自我冷靜了半晌,緘默不語。
遠(yuǎn)處的趙仲龐已經(jīng)暗中窺察許久,知道這些殺手已經(jīng)將青城寨之事告訴了她,他早就想過她早晚會知道。
他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迎接凌溫柔所有憤怒的準(zhǔn)備了。
可是他沒想到,知道了真相的凌溫柔并沒有去找他問,只是使喚婢女去煮了梨湯來喝,就旋身回房中去收拾細(xì)軟了,如今青城寨既然已如趙宗樸所命而被燒毀,那明天夜里,凌溫柔就要跟趙仲龐啟程往東京回了。
趙仲龐沒等來凌溫柔的質(zhì)問,自己倒按捺不住親自去找她了。
彼時凌溫柔正半倚在矮榻旁喝著梨湯,趙仲龐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就闖了進(jìn)去。
凌溫柔螓首微抬,對身前趙宗樸只是眼一瞟而過,凝脂素手繼續(xù)舀著碗里的梨湯,對青城寨之事只字未提。
“你知道了?”趙仲龐卻忍不住了。
“是。”凌溫柔不加思索就回答他,只是語氣淡漠。
趙仲龐站到凌溫柔面前,雙手大掌箍住她的雙肩,迫她仰頭:“我改了你的命令,我讓你的殺手違背了你的吩咐,我殺了青城寨所有人,我想著,你應(yīng)該很氣憤,應(yīng)該會來質(zhì)問我,你過來罵我也好,可你為什么不來呢?”
“人死不能復(fù)生,我知道原因就行了。不是我的人背叛我,就夠了?!绷铚厝犴槃菅鲱^,眼梢處兩顆赤紅的珍珠鈿極為奪目,隨她鳳目輕挑,好似兩條紅鯉魚瞬時擺了擺尾,饒是勾人心魄的魅惑,偏偏目光寒涼中,還有三分不羈與七分無懼,“至于三郎君你,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理由,你不想解釋,我也懶得問?!?
凌溫柔將盛著梨湯的碗放在案上,對青城寨之事仍然絕口不提,只平靜地問:“三郎君是來找奴喝梨湯的?”
“叫我子厚?!壁w仲龐松了松手,坐在她身邊,看著凌溫柔這副從容模樣,他更是滿心不解,“你為何待我總是這樣冷淡?你不知道我下月弱冠禮后,你就要嫁給我了嗎?”
“主子對奴有救命之恩,主子若命奴嫁給三郎君,奴自當(dāng)奉命。”凌溫柔這次并未如他所愿地喚他小字,卻在話音將落時,眸光定定地落在他失望的雙眼上,冷聲道:“只是三郎君,奴也僅僅是奉命而已。”
“你心里有人?”趙仲龐眉心一聳,心中泛酸。
凌溫柔聞言后,眼神卻有一瞬的躲閃,旋即恢復(fù)如初:“沒有。”
“為何遲疑了?”趙仲龐繼續(xù)逼視她,“你從不遲疑的?!?
凌溫柔只是答非所問:“奴沒說不嫁三郎君。”
趙仲龐忽地氣急敗壞地喝道:“你能不能不要總這么寥寥數(shù)語地往外蹦!”
“奴素來寡言,三郎君知道的。”凌溫柔喉間微動,面色如舊冷淡。
趙仲龐氣的青筋凸起,卻始終沒能對她動手,最后只咬牙切齒地說了“滾!”這一個字。
“這是奴的臥房?!绷铚厝崦嘉草p挑,隨后藕臂朝門外一指,“三郎君不必自討沒趣,您請——”
趙仲龐沒了話說,冷哼一聲就氣憤地走了。
凌溫柔望著他的背影,嫌惡而無奈地鳳眸一轉(zhuǎn),繼續(xù)若有所思地繼續(xù)喝著梨湯。
兩人就這樣僵持到了翌日清晨,翌日晌午,再到翌日黃昏,都沒再說一句話。
直至入夜,回京的馬車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凌溫柔先行一步替趙仲龐打點(diǎn)一切,就去也屬臨淵幫產(chǎn)業(yè)的一家邸店里糾集其余女殺手同時回程,只是在等著眾多女殺手前來匯合的時候,始終沒見與她最親厚的幾個姐妹。
也就是她派去青城寨執(zhí)行縱火任務(wù),卻最后還是聽了趙仲龐的命令的那些女殺手。
凌溫柔此刻驚覺不妥,細(xì)思極恐。
“阿花她們呢?”
“奴婢自黃昏后就不曾見過阿花她們了?!?
“不好!”凌溫柔心中頓生恐慌,草草對這些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的女殺手們囑咐了幾句按兵不動,自己就立刻翻身上馬。扯著馬韁調(diào)轉(zhuǎn)趕回東籬小筑。
她知道一定是趙仲龐下手了。
是她不該太不把趙仲龐當(dāng)回事了,才給了他這個機(jī)會趁著她不在東籬小筑之中而殺人滅口!
然而即便再算快馬加鞭,她終究還是回去晚了,沒有來得及救人。
東籬小筑中,早已漆黑如墨,連月光都偃旗息鼓,天幕陰森灰蒙,只有烏云蔽天,四周墻垣皆生肅殺沉瑟。
凌溫柔在門外勒馬,闖進(jìn)大門時,院中與檐下都有半明半滅的燭火。
“阿花,阿花!”凌溫柔顧不得鬢發(fā)顛簸中凌亂,就四處喊叫找起人來。
院子里燈火昏黃,旁的東西倒是看不真切了,只是檐下的鳥兒也不再嘰嘰喳喳地叫了。
凌溫柔越看越提心吊膽,忽地一處燈光至暗的拐角,傳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凌溫柔快步跑過去,之間地上正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鮮血淋漓,格外猙獰。
是阿花和所有一起執(zhí)行青城寨任務(wù)的女殺手的尸體。
凌溫柔頓時悲傷欲絕,伏在地上痛哭起來,她找出阿花的尸體,卻已經(jīng)發(fā)覺她早沒了氣息。
是一刀封喉,一擊斃命,只是衣衫襤褸,鬢發(fā)凌亂,衣裳有讓人撕扯開的痕跡。
她抱著阿花的尸首,用自己茜紅的襦衣?lián)踝“⒒ɡ仟N的裸露,她放聲大哭:“阿花!阿花!”
一個黑衣人影正提著還在滴血的刀向她走來,卻是對她以刀入地,單膝一跪:“屬下拜見凌娘子?!?
凌溫柔赫然轉(zhuǎn)身,目眥欲裂地瞪著這個黑衣人,他沒有遮面,凌溫柔認(rèn)得出這人是徐野。
是一個覬覦她臨淵幫首領(lǐng)位置多年的、狼子野心的男人。
凌溫柔輕輕放下阿花的尸身,也順手抽了長劍,以刀尖指向他,一字一句,犀利如鋒地朝徐野逼問過去:“我問你,誰準(zhǔn)你這狗奴才,對我的人下手的?”
“回凌娘子的話,阿花等人對主子有不臣之心,屬下奉三郎君之命,特來此為臨淵幫清理門戶?!毙煲皡s貌似低聲下氣,實(shí)則興奮的眉飛色舞,“凌娘子,您對此恐怕亦有失察之責(zé),如今在此質(zhì)問屬下,屬下不得不冒犯您一句,您……該不會是想抗命吧?”
“凌娘子作為臨淵幫的首領(lǐng),自然不會抗命了?!壁w仲龐的聲音從凌溫柔身后傳來,“徐野,你想什么呢?”
凌溫柔驀地轉(zhuǎn)眸,等著趙仲龐那張只見惡毒的臉,和那平靜無波的雙眼,她就恨不得殺了他。
可她不能,她早該知道的,他會如此,是她沒有保護(hù)好阿花她們。
凌溫柔顫聲道:“是你?”
她雖惱火,但還是對趙仲龐收了劍。
“拜見三郎君?!毙煲耙娳w仲龐前來,這才謙卑行禮,“屬下不過是見凌娘子對阿花等人之死很是驚詫,所以才多問了一句罷了?!?
“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殺死阿花等人,是凌娘子的主意,你是聾了嗎?”趙仲龐走上前替凌溫柔辯解,而對徐野惡聲惡語道,“徐野,該說的話就說,不該說的話,就讓他爛在肚子里,你知道嗎?”
“屬下明白?!毙煲安桓市牡財棵脊笆?,“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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