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何清明把守森嚴,塢柳派去給凌溫柔通信的人是半晌也走不出去,只能躲在墻后伺機而動。只等到街道司的官兵走后,塢柳派的人才有機會跑到劉府報信。
凌溫柔與劉脈新婚燕爾,翌日睡久了些,也是在睡夢中被吵醒,聞?wù)f何清明搜查無雙樓之事后,立刻精神起來,起身后便更衣洗漱,隨手綰了個包髻,再插一支素樸的玉簪,披了長褙子在身上,就要離府回?zé)o雙樓去。
劉脈聞言也知無雙樓惹上了麻煩,大抵是何清明因劉凌喜事而發(fā)覺了有些不妥。只是他見凌溫柔雖然匆忙洗漱著急趕回去,但愁容中并不見絲毫慌亂,就知她心中已有良策。
“溫柔,你得小心。”劉脈在妻子走時,還是忍不住握住她微涼的蔥指,低語提醒道:“何清明是街道司勾當官,在東京市井舉足輕重,你要小心對待?!?
“放心吧?!绷铚厝彷笭栆恍?,反手扣了扣劉脈的手背,微蹙眉道:“只是何清明搜無雙樓讓人猝不及防,我是要給個說法的,免得此事給主子添麻煩,是要妥善處理?!?
正說著,劉脈卻覺此事未必會這般順利。但他也相信凌溫柔這么多年作為臨淵幫殺手統(tǒng)領(lǐng)和無雙樓掌柜的,她的手腕與能力談不上手眼通天,但應(yīng)該能將此事了結(jié),若能大而化小,大抵也真的無妨。
于是在目送凌溫柔離府后,劉脈就折身回去整飭行李,要去向趙宗樸府上請脈。
凌溫柔則坐上馬車趕緊回到無雙樓去,才進入樓中,就發(fā)現(xiàn)客人都被嚇走了,滿樓的姑娘們也不知所措。
“關(guān)上門?!绷铚厝崂潇o地吩咐著,而后轉(zhuǎn)頭就見塢柳愁容滿面地屈身一跪,“塢柳無能,請主子責(zé)罰?!?
“起來?!绷铚厝岵⒉还重?zé)之意,扶塢柳起身,鳳目輕瞇道:“是我新婚燕爾才忽略了無雙樓的防備,這何清明又來如影、去如風(fēng)的,打的是背戰(zhàn),搜無雙樓個措手不及也不怪你,但一定是我們有什么事情讓他生疑了?!?
塢柳慚愧至極,雖站起了身,卻還是不敢抬頭。
凌溫柔環(huán)顧四周,見這街道司真是下手不輕,好些桌椅板凳都砸壞了,二樓各個雅間的門有的也被生硬地推開,倒難怪客人們都給嚇走了。而許多房中的帷帳也都被扯了一半,如賊匪似的鬧得樓中各處狼藉。
心生感慨時,凌溫柔忽而想起塢柳房中尚有逃出去的密道不易為人察覺,她方問道:“何清明可發(fā)現(xiàn)咱們樓里新來的姑娘們的來歷了?”
塢柳道:“這倒應(yīng)該未必,奴睡眠淺,他們闖進來時奴已有察覺,就立刻安排新來的姐妹們從地道逃了。有些沒來及離開的,也都喬裝成女使給樓里姑娘們端洗臉水了。但何清明也警覺得很,著重搜了您的閨房,好在沒親自去搜奴的臥房,想來應(yīng)是沒有發(fā)覺奴房中機關(guān)?!?
“那這事就還算好辦。”凌溫柔聞言心中有數(shù),輕輕頷首,“你還算反應(yīng)快,沒有釀成大錯?!?
“塢柳沒想到街道司會突然來人,也是奴疏忽?!眽]柳受到夸贊才稍稍放松了些,轉(zhuǎn)而將街道司搜出刀劍、何清明留下玉佩、拿走凌溫柔房中首飾盒與紅瑪瑙臂釧三件事告訴給了凌溫柔。
凌溫柔聽著塢柳敘說,神色愈發(fā)緊張起來,但在原地踱步幾圈,便已有了想法。
塢柳適才問:“那主子,何清明這事,我們該怎么平?”
“姓何的是小看我凌溫柔了?!绷铚厝崂湫r,眉眼格外凌厲,挑唇道:“他真當我白掌臨淵幫與無雙樓這么多年不成,竟這般趁我不在,欺辱到我無雙樓來了?!?
“既搜出刀劍來,你已說是樓里姑娘們增加表演用的,那咱們就作刀劍舞表演就是?!绷铚厝崮碜≌浦欣C帕,輕笑道:“去,叫樓里姑娘們都換了團扇和紅綾作舞,再發(fā)請柬給咱們無雙樓的老主顧,就寫三日后再開第二場酒宴作被驚擾的賠罪,再不收錢了。就叫……劍器舞宴?!?
頓了頓,凌溫柔又望著角落里放著的琴與箏,想著謝聽雨常來無雙樓請姑娘們伴奏,方輕笑道:“左不過錦鯉娘子總與咱們這撫琴、彈箏的姐妹一起作劍器舞,說是舞蹈用的,也沒什么人懷疑?!?
塢柳為難道:“可……刀劍都被街道司收繳了,咱們可還再買?”
“不買?!绷铚厝岽鸬霉麤Q,笑的嫵媚,溫聲細語中卻已部署了一切:“開場時若沒有刀劍,我們索性當眾就說籌備的刀劍都被街道司的人給莫名其妙的拿走了,怕再生嫌疑,只能拿團扇和紅綾替代了?!?
“是?!眽]柳應(yīng)聲,抬眉又問:“那臂釧呢?”
“何清明覺得街道司管得上些許滅火的事兒,所以借機搜查我無雙樓,那這抓賊也不歸他管了吧?!绷铚厝岚抵谐芭吻迕餍惺虏欢?、為人不齒,“真當我臨淵幫好欺負,都只是一群任人欺凌的弱小女子不成嗎?主公多年在朝中的勢力,豈是他這等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動搖的了的?!?
正說著,好些姑娘們也一同罵起這何清明來。
“去報官,就說之前無雙樓遭竊,這臂釧丟了?!绷铚厝岽侏M一笑,“軍巡鋪里不是也有我們的人么?”
“是,塢柳即刻去辦!”
“等等?!绷铚厝岷龅亟凶]柳,攤開掌心遞向她眼前:“何清明的玉佩給我?!?
塢柳一怔:“您要玉佩,是還想去找何清明?”
“對。”凌溫柔答得干脆果決。
“咱們?nèi)魣蠊僬f遭竊的話,那臂釧也就不用要了,首飾盒和臂釧雖然稀有,但也是無獨有偶,不是是件唯一,真拿回來是不是還會顯得我們心虛?要是何清明真敢去查探臂釧中的玄機,那估計……”塢柳想起臂釧的玄機,也壞笑著續(xù)言道:“也會一命嗚呼了?!?
“話是這樣說,但我總得親自會會他,免得給主公添麻煩了才是?!绷铚厝釁s執(zhí)意要去。
塢柳聽命,將何清明留下的玉佩交給了凌溫柔,凌溫柔清算并記錄了街道司造成的無雙樓虧損及要補償?shù)淖酪?、帷帳、房門,一應(yīng)安排女使去重新找人修繕以后,就等著要動身前往何府去找何清明了。
何清明是街道司勾當官,晌午時會回家中用膳,這是市井人盡皆知之事。
晌午才到,凌溫柔就已登門見何清明:“妾身無雙樓凌氏,求見何少卿?!?
何清明聽說凌溫柔到訪,自鳴得意地笑了笑,隨后揮手著人將她請進來。
“妾身見過何少卿?!绷铚厝嶙哌M何府大堂,見何清明早已備好了兩盞茶,她索性坐在了有茶的客座上。
何清明正坐在主位,手邊壓著從凌溫柔房中搜出的首飾盒,首飾盒邊上是紅瑪瑙臂釧。
凌溫柔眼尖,才進來就看見了,卻故作看不見似的,自在地端著茶品起來,適才笑道:“何少卿待客有道,這極品毛尖甚是醇厚,妾身來得匆忙,口渴了,就不與您見外了?!?
“唷,凌娘子總算來了,我還當是無雙樓家大業(yè)大,和郡王郎中再喜結(jié)良緣以后,更是強強聯(lián)合、富甲一方了呢,這般貴重的首飾都不想要了。”何清明果然開口就是自以為是的訕笑,手指敲了敲手邊的臂釧,還將凌溫柔這般從容不迫納入眼底,但這份淡然,他是不信的。
見凌溫柔只顧品茶,不回他的閑話,他方客套地對凌溫柔略拱手笑道:“還未恭賀凌娘子,新婚大喜。”
“何少卿的道賀,妾身多謝了。只是妾身與何少卿素?zé)o瓜葛,您這玉佩莫不是留給妾身的新婚大禮,妾身可萬不敢收,也受之不起。”凌溫柔也夾槍帶棒地暗示了他上門無端尋釁滋事令人不齒,而后將何清明留在無雙樓的玉佩按在案邊,冷笑道:“不過何少卿誤會了,妾身今日登門,不是來拿這首飾的,只是來還何少卿玉佩的。”
“哦?”何清明怔住,“這么貴重的首飾,你不要了?”
“沒想到這小毛賊倒是厲害,這區(qū)區(qū)贗品,竟連少卿也瞞得過?!绷铚厝嵋娝行@訝,似乎對她的反應(yīng)很是意外,她便自如地從懷中取出一紙蓋著軍巡鋪押鋪官印鑒的文書來,展在何清明眼前,輕笑道:“此具狀乃是三日前我無雙樓遭竊,向軍巡鋪報備,此為妾身呈給押鋪的失物清單,您拿的那個首飾盒和里頭的紅瑪瑙臂釧俱在其列。”
未等何清明反應(yīng)過來,凌溫柔便朝何清明手邊的首飾盒輕輕一指:“您拿的這個,不是妾身無雙樓的。”
半句一頓,說的緩慢而清晰,何清明倒是面色不好,一時間望著凌溫柔出示的具狀皺了眉頭。
凌溫柔立刻起身將玉佩呈給何清明,繼續(xù)笑道:“但您留在無雙樓的玉佩,卻實實在在是您的貴重之物,妾身可不是得親自登門來送嗎?”
將玉佩往何清明的邊案一叩,發(fā)出清脆的玉聲,凌溫柔繼續(xù)笑道:“總得物歸原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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